生命最後的時光

 
   生命最後的時光

這一個月來，母親從加護病房(ICU)進出三次，這幾日，面對母親突如其來的死亡威脅，除了無能為力外，也令我感到措手不及。《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，其實不是，人是一瞬間變老的—春上村樹—》，一夕之間真的讓我驚覺，從變老到即將失去瞬間，竟讓人來不及反應和準備，一個好端端的人，怎麼病倒後，那個如此熟悉，哺育我、養育我的母親就變成另一個人似的，躺在病床上的已不是心目中那個經常在耳邊嘮叨、噓寒問暖的母親！

母親因患有焦慮症，夜晚不易入眠，長期吃藥，容易緊張情緒不穩，因為心律不整，加上心臟閉鎖不全，造成肺部積水，呼吸急促，喘不過氣來，凌晨緊急送醫。半夜開車趕回途中，急診室醫師詢問家屬「是否同意插管？」意外來的突然，母親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，插管對母親而言確實非常痛苦，在加護病房那幾日，情緒躁動不安，聽到媽媽痛苦掙扎、用盡全身氣力想要擺脫、除去插在喉頭的氣管，我非常心疼與不捨…，從當晚送進ICU急救，還沒和媽媽說話呢……，翌日請假趕回醫院，心裡雖然有最壞的情況打算，我俯身在母親的耳際，緩緩說著話，告訴她病情逐漸好轉，給予信心和希望，讓她明白痛苦會過去，母親知道我的心意，眼角含著淚光向我點點頭，我緊握母親的手，期盼能堅強的度過難關。加護病房，插管，像是從鬼門關爬回來，這一回是母親面臨死亡威脅最近的距離。

從這一刻起，我開始思考人生的兩個課題。更深刻地體會到，思考死亡、面對死亡，讓人更明白怎麼活，才能死而無憾。

身體遭受一次重大折磨，母親失智的症狀愈加明顯，我不知道失智的她什麼時候會不記得我，我能做的，就是盡力讓她最後的記憶都是美好的。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只能努力的去記錄當下，因為，那是過了就回不去的狀態。隨著母親的病情起伏，雖有心理準備，但面臨抉擇時卻令人感到束手無策，我書寫當下的心情，用文字堆疊記憶的情感，讓波動的情緒留在字裡行間流轉。

父母親年紀都已八十幾歲了，在未來幾年或者更短時間，都將面臨「老病死」的問題，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，無論如何掙扎，這無人能免的終極課題終會找上我們。母親的病情不穩，隨時都有突發的狀況，母親心裡坦然，囑咐如果病況惡化，就順其自然走到生命終了。人生無常，更顯得平凡的日常是那麼重要、可貴，現在能做的就是陪母親過好每一天，讓她感受生命存在的價值。珍惜每一次的相聚，儘管聊話的時間短暫，讓我們有機會在母親意識清醒時，表達感恩與謝意，也許過了就再也無法重來，那些時刻，可能是吉光片羽的剎那之間……。